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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第21章

回到枫之巷那会已经差不多一点了,或是刘姨又或是龙棋在玄关留了一盏壁灯,柔暖的橘色光团安安静静的伏贴在光洁的地面上,一路延伸到客厅。

霍丞边解衬衣领口的两颗纽扣,打开厨房的灯,到餐厅倒水喝。萧冉从他身边走过,进厨房,把保温桶放水池里清洗。

一觉醒来,梦里如何已经记不太清楚了,只剩沉沉一觉过后的茫然和压抑。她努力的回想,难过的感觉还在。

旁边递过来一杯水。

那时候萧冉的思想还沉浸在梦里,扭头看到霍丞站在旁边差点脱口而出,居心不良啊!你离我那么近干嘛?

近是真的近,两人站在一起,她的手臂几乎挨到霍丞平坦宽阔的胸口。暖光下,他的五官格外柔和,脖子笔直而干净,凸显分明的锁骨上,隐隐有一道细长的红色刮痕……

萧冉的心颤了下,不正在的撇开眼,咳了声,“我手脏”

萧冉给他看自己手上的洗洁精泡泡。

“看见了,我喂你”是要她就着他的手喝水。

萧冉犹豫了一下,霍丞又把杯口往她唇边送近一点。拗不过,也是有些口渴,于是含着玻璃杯口,咕噜咕噜喝完了一杯。

“还要吗?”霍丞问,擦她嘴角的水珠。

萧冉摇头,看到霍丞放下杯子,挽起袖子,要去接手她洗到一半的餐具。萧冉眼疾手快躲闪开,用手肘推顶他,“我都洗好了,你还来”

霍丞微笑,两手斜插进裤兜里,站在一边看着她洗。

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做什么都一心一意,连洗碗也不例外。但是他很明显能感觉到,她不开心。或者说,她今天都不开心,时间至少从中午那通电话开始。回想起在回来的路上,为了不让自己的闷闷不乐在和他的交谈中表现出来,极力掩饰,但是太难了,最后几乎一言不发。

他没见过她这副模样,心里猜测,大概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,情绪还没缓过来。

两人无话,萧冉将洗净的保温桶擦干,收好了放回碗柜里,这是时常要用得到的东西。这厢霍丞抽了几张纸巾,抓着她的手拉过来,包裹住细细的擦她的手指。

“明天有什么安排吗?”霍丞问。

安排倒是没有,明天可是周末,萧冉想起回来的时候看到小区门口的水果店拉了条横幅搞活动,满一百减五十。可以屯点货,于是问霍丞想吃什么水果,“mango,peach,orapple?”

特意学了广告里推销员的语调,眼神也是干净俏皮。霍丞低头看着她,大约是清楚她这人向来表里不一,哪怕一个小时前还是郁郁寡欢,也丝毫不影响她现在纯纯的对着你笑。

老子今天心情超级好,想要水果店吗?姐给你盘。

霍丞屈起食指,弹了下萧冉光洁的小脑门儿。

“all”

贪心。

霍丞把楼梯灯打开,关了厨房和客厅的电灯,牵萧冉的手上楼的时候,萧冉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霍丞差点在楼梯口崴了脚。

“霍总,建军节是不是要到了?”

……

昨晚熬了夜,今天又起得早,霍丞太阳穴处绷得发紧,有些钝钝的疼。他卷着凉被翻了个身,伸手摸到水瓶灌了两口,放回去时眼风瞥见床头柜上和萧冉的合照。

八十年代青年男女合影的姿势,是偶然路过广场时请观望东方明珠的老外拍的,照片背景就是一片海,简单的不能再简单。

他拿着相片坐起。

那天她找到了新的工作,脸上欢喜的光彩比二月的天还要鲜妍。

他盯着看了会,眉眼渐渐舒展开来,微笑着。

“小东西”

他用指尖轻点了点女孩的脸,声音慢慢,“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了”

萧冉也醒早了,正在厨房热牛奶。倒了满满三个玻璃杯,放进微波炉加热。然后拿了片吐司,抹上厚厚的草莓酱,站在微波炉旁边吃边等。

“睡得好吗?”霍丞走进来。

萧冉动了动唇角,“还好,你呢?”

“还不错”霍丞低下来,一根手指擦过她嘴角的果酱,故意举给她看。萧冉窘红了脸,急切去擦他手指上的食物,“你跟我说,我自己能擦”

霍丞笑着,手指头放唇上,先吮干净了,拿起一片面包,站在萧冉旁边吃。

这时,刘姨悠扬的“唉哟”了一声,两人齐齐看过去。

刘姨往白瓷碗里盛粥,嘴角在热气氤氲中大大的上扬着,自言自语,“总听孙子说吃狗粮吃狗粮,现在总算是见识到了。唉,年轻人,到底是……”

刘姨哼哼唧唧的端着早餐盘出去。

“阿姨怎么了?”霍丞疑惑,再看向萧冉,很虚心求教,“什么狗粮?”

“狗粮,新兴的网络流行语,指在没有男女朋友的人面前秀男女朋友之间的恩爱”龙棋倚在门框上,看里头的热闹,又笑着道,“哥,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”

萧冉撑着流理台,笑。

霍丞细品了会,归总道,“当局者迷”满面春风的,是已入情关。

还有这么编排自己的?

这时,微波炉‘叮’了一声,牛奶热好了。

霍丞心境大好,他看一眼萧冉,笑意愈浓。把牛奶拿出来,递给她,“今天天气好,等会吃完早餐,我们出去走走,去蘅芜”

萧冉还未反应,龙棋立马站直了身子,高高举起一只手,“哥,我也要去”

霍丞慢条斯理地抿了口牛奶,面无表情的斜睨他一眼,冷淡道,“不,你并不想”

龙棋,“……”

早饭后萧冉回房间收拾,她洗了个澡,吹干头发后又化了个淡妆,细致的用粉底扑匀在脖子上。轻微的凝血障碍,让萧冉锁骨上的印记晕染成很深的紫红色。

他怎么,还喜欢咬人呢?

想起昨晚,萧冉又是甜蜜又是落寞,两种极端情绪交织一起,换来的却是茫然若失。

萧冉无意识的转动腕上的表,百转千回的吐了口气,在首饰盒里面找出两枚异型带钻的金色耳钉别在耳垂上,决定不再想这些。

霍丞穿着也是利落随性,白t黑裤,手臂上紧实的肌肉线条一摆一动都是性感。人确实清减许多,不过褪去西装革履,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。

萧冉多看了他一眼,诚挚的说,“你这样很好看”

“我就没其他可夸的?”霍丞走过来,顺手在她脑门上用食指弹了一下,“以貌取人”

萧冉哦了声,“那你想听我夸你什么?”

站在楼梯当中,霍丞低头看萧冉的脸,好一张正气凛然的脸,可谓是十足十的诚恳,就好像在说,只要你敢厚颜无耻的要求,我就敢不遗余力地夸。

霍丞顺着楼梯心不在焉的走下一楼,去拿桌上的车钥匙。

算了,不谈这些没营养的。

从枫之巷一路入高速路,走的是平坦宽阔的沥青公路。到收费站,前面排了四五辆待过车辆。霍丞停下车子,侧头问她,“渴吗?”

“有点”

霍丞捞过车后座的书包,掏出一个保温瓶给她。萧冉接过喝了两口,这时候才想起来问,“怎么这么突然要去蘅芜?昨天你都没有说”

“昨晚我给老妈通过电话了,她今天在家。怕你已经睡着了就没去打扰,再说我们只是过去一趟,晚上就可以回来,不耽误明天的事”

昨晚?

昨晚他们凌晨到家,期间她一直跟他在一起,他什么时候打的电话……

萧冉张了张嘴,有些无言了。

要是我儿子,打死了事

扰人清梦。

靠在椅背上,又想着,她那么久没去蘅芜,于情于理都很不合适……等车子再次缓缓发动,从etc快速通道驶入高速。萧冉看着窗外葳葳绮丽的风光,心情开始有些忐忑。

霍丞轻轻瞥了眼她的方向,只能看到她的侧脸。她爱漂亮,一层淡淡的妆,突显肌肤越发干净透亮,如顶光而视的上好白瓷。

注意到她似乎是在发呆,女孩伸出一根指头,无意识地点在车窗玻璃上。察觉到什么,萧冉扭头看了过来。

霍丞一笑,“前段时间老妈电话轰炸,说想你了,这才着急带你回去给她看看,安她的心”

这话是为了安我的心吧。萧冉心说。仿佛她任何细微的心思都能被他洞察。

车里的音响放着一首粤语歌曲,是萧冉手机里的歌,她用一杯苦的要命的espresso换来的这个权利。

当时霍丞还取笑她心思越来越重,都学会护食了。

到机场,两人没有行李需要托运,取了登机牌,就在候机厅找了个位置等待登机。

清晨起早了,萧冉坐在椅子上,抱着他的书包有一搭没一搭的打哈欠,有些困顿。霍丞调整了一下坐姿,好让她舒服的把头倚在自己肩膀上,一只手去拿她腿上他的书包。萧冉不给,要自己抱着,“都没怎么见你背过书包,里头装了什么呀?”

莫约是头顶的白色灯光刺眼,霍丞头枕着自己的手臂,面朝着萧冉有些闭目养神的意思,不过脑子清醒,“自己看呀”

声音懒洋洋的,姿态也随意,不似平日里百无禁忌的霍总,此刻的霍丞窝在座椅里,气质柔和了许多,倒像是一只等待主人顺毛哄的折耳猫。

萧冉没忍住,真就拿手心轻轻拨了一下他脑袋顶软塌塌的头发,“你跟我说说不行嘛”不然她真就要困得就地睡着了。

还撒娇,霍丞想了下,“伸手要钱”

“……”萧冉反应了一会,茫然道,“所以爱会消失是不是?现在要你跟我说两句话,都要收费了”

霍丞眼皮动了下,映着明白光线的一双眼睛,望着她笑,“身份证,手机,钱包和钥匙”

身手钥钱……什么呀!

萧冉人往后,靠在椅背上轻轻笑了起来。

机票是霍丞临时买的,没有好的位置,幸好是连座的。靠窗的位置已经坐有一个女孩,霍丞把萧冉让了进去,自己坐过道的位置,她的旁边。

到蘅芜,还要坐两个小时的飞机。

空调温度有些低,霍丞把书包放到行李架上,问空姐要了条毛毯,盖在萧冉腿上。

“冷不冷”霍丞问。

“不冷”萧冉主动把毛毯让过去一半,和他同盖一张毯子。

霍丞笑,“困了先睡会,到了我再叫你”

萧冉嗯了声,给脖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,闭上了眼睛。

毛毯下,霍丞握着她的手,拇指指腹轻轻磨她手背上的肌肤,很舒服。这时候萧冉感觉心里特别安静,就那样靠着他睡着了。

霍丞的母亲,车书会,住在蘅芜田园的一幢别墅里。

刚进门,萧冉就闻到了炒洋葱的味道,紧接着就听到厨房里铿里框朗的各种嘈杂,声音就像天桥底下不合格的鼓手才能做出来的重金属音乐。

霍丞在玄关跟萧冉对视一眼,提高声音喊了声,“老妈?我把你儿媳妇儿带来了”

听到声音,车书会立刻从厨房出来。

“小冉来啦!”

“妈妈”萧冉过去和车书会拥抱了一下。

车书会很久没见萧冉了,当下欢喜的不行,拉着她左看右看,又上上下下打量一番,嘴角含笑,“小冉好像长高了”

萧冉被逗乐。

“高了吗?”

霍丞拉回萧冉,在自己右侧,很认真的在自己身上比了比,手掌从她脑袋平移到自己下巴,他点一下头,“嗯,还是那么矮”

萧冉不乐意听,“你是有多高”

霍丞耸耸肩,“反正你这辈子是赶不上了的”

“……”

车书会静静的看着他们呛嘴,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。

这时,从厨房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,五十岁上的模样,一般长相,有着洁净的脸和笑眯眯的眼睛。男人身前挂了条围裙,手上倒提着一条开膛破肚了的大黄鱼。

霍丞看了那男人一眼,微笑,“叶叔叔”

萧冉跟着霍丞,“叶叔叔好”

“诶”叶俊言嘴角咧着大大的笑,“路上累着了吧,快别站着了坐下歇会,饭马上就好了。这黄鱼今早刚从水库打上来的,给你们熬汤喝”

“快去快去,客厅有水果,儿子,你和小冉先去看会电视。算了,随便你们做什么”车书会把两人往客厅一推,又跟叶俊言进去厨房。

隐隐听到厨房传来声音,“你在这也是碍事,快出去,不是想小丞了吗,快去跟孩子说说话……”

这栋房子走的是美式乡村风格,复式小两层,高高的天花板上横梁高悬,显得屋子舒适又明亮。

客厅里开着电视,体育频道,足球明星霸气撕衣全场跑。茶几上,是车书会提前为他们准备的水果和零食,和一壶新煮的花茶。

萧冉倒了两杯出来,晾凉了分给霍丞一杯,喝下去。她的目光很快被楼梯间格档上一幅巨大的油画吸引,它实在是太宏伟了,高高的,直接与横梁相拥。

上回来还没有的。

萧冉问,“那也是妈妈画的吗?”

霍丞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,那是一幅荆棘玫瑰,红的大胆,绿的放肆,荆棘肆虐,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。霍丞对车女士的绘画风格再熟悉不过,不走寻常路的独特风格,用的永远是纯粹大胆的色彩,和人一样明朗美丽。

“嗯,应该是”霍丞悄悄问她,“想不想要,我跟老妈讨一幅,搬回家去”

萧冉面无表情的睨他一眼,心说你可真是厚脸皮,回趟老家整得跟鬼子进村似的。

萧冉摇了摇头,“不要了,太麻烦了,这么大一幅,好费力气的”她不再看画。

霍丞瞅着她,又看看那副画,没再说什么。从果篮里捡了两个苹果出来,想到什么,又扬手丢回去一个。空出的一只手拉起萧冉,就朝大门跑。

干什么?

萧冉来不及问,经过厨房,听他招呼了声,“妈,叶叔叔,我跟冉冉出去走走”

“别逛太远,等会开饭啦”是车书会的声音。

“很快回来”

声音在门外应着,人早不知哪去了。

再回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,盛大的夏日,太阳将两人的面庞都晒的红扑扑的。长辈瞧着这两个年轻人脸上的状态,达成了共识似的,没问哪儿玩去了。

长辈暧昧的态度,弄的萧冉大窘,又是没办法解释的事,如何说起。

去看霍丞,他反倒无知无觉,拨她的背,“我上楼洗把脸,你去不去”

……怎么能去。

于是摇摇头,轻推开他的手,进厨房帮忙去了。一直到饭菜上桌,脸上的红才消退了些。

四个人,却做了一桌子的菜,基本都是叶俊言使出看家本领按照国王造访的标准布置的。

每回萧冉过来,那些菜基本轮不到她动——霍丞夹肉,车书会夹菜,叶俊言盛汤,附问一句,“要不要再加点饭?”

萧冉摇头如拨浪鼓,“不用了,谢谢叶叔叔,我吃完这碗就饱了”

“养你可真不容易”霍丞瞅着她,话中有笑。萧冉嘴里嚼着一大块牛肉,琢磨一下才明白他话中意思,脸不禁一红。又见对面两位长辈笑的跟什么似的。

萧冉更加羞赧,在桌下面,踢他的鞋子。

霍丞笑,给她碗里又夹了块鸡腿,安抚似的揉她后脑勺,“我是觉得你吃太少,跟喂猫似的,该多补补”

“我看也是”车书会放下筷子,隔着一张桌子仔细打量萧冉的脸,轻啧了声,“下巴都尖了,眼睛也大了,还黑了些。是不是那小子没给你照顾好啊,妈妈在这呢,跟妈妈说啊”

萧冉立马摇头。

“不带这样冤枉人的”霍丞慢条斯理的喝着汤,没皮没脸地说,“我每天工作那么忙,她不照顾我就不错了,我哪有时间照顾她啊”

车书会,“臭小子——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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